以前讀牟宗三翻譯的康德"實踐哲學批判"，序文中對於康德哲學所謂時空觀念作了一番剖析，至今仍覺受益匪淺。其中提到了時空這一組先驗形式（a priori），在康德看來，這只是專屬於人類的，因為我們所感知到的外在世界，便是透過時空這個先驗形式加以組織而成為物理學和數學的前提。但是時空卻是專屬人類的，或說準確一點，屬於和人類類似的能感知的被造物所特有的。我們以時空為前提的感知無法碰觸到世界自身或說物自身（thing in itself），後者對人來說，永遠是一個謎。這一段頗複雜，涉及到從巴門尼德斯、赫拉克拉提斯、柏拉圖、亞里斯多德以來一直到笛卡兒、萊布尼茲、牛頓時空概念的討論，亦即時空是絕對的或相對的？時空是怎樣的一種"東西"，是實的或是虛的？
簡單講，康德經過對所有他之前思想家時空問題的批判，提出了時空既是相對的，又是絕對的，既是實的，又是虛的這樣一種看法。這裡所說的涉及西方哲學與科學上下兩千年的討論，所以就不展開了。我想提一提的是康德所說時空乃是人類所獨具（或類人生物）這件事。 牟宗三說，人類以先天形式為基礎的感知，是一種表象（representation），亦即它自己不可以單獨成立，需有物自身為依托，而物自身是一個設定postulate，無法被證實，但必須被假定。所以能被感知到的事物就是有根源的，是被時空形式所表象出來的東西（object）。這種感知是非生產性的（unproductive perception ），然而還有另一種不需時空形式，不需要被表象的感知，這是上帝的感知，它的感知是生產性的（productive perception）。
怎麼裡解上帝（或天使）的感知？
其實上帝的感知是創造，他看的同時就是創生，他的眼睛不是受體，而是造物（類如萊布尼茲所說的單子monad）。
所有科學的對象都是時空底下的被感知對象，是被給予的（the given），但上帝的知不是科學，因為它不是被給予的，而是創造性的知（perceptoion as creation）。
時間是一組只適用於人的"形式"（form），離開了人，形式無效。我們所感知的整個世界，雖說不是假的（從康德來看至少是有其根源的），但絕不是它本來的面目。
康德對時空問題的討論很有意思，既是觀念論和經驗論的綜合，也像是愛因斯坦相對觀和和牛頓絕對觀的綜合，雖然他並不是從一套嚴密的數學和物理的公理體系進行推導的結果，但是饒富啟發意義。
值得注意的是牟宗三所講的這個生產性和創造性的知覺，你要說他是神秘超自然的，當然也沒錯，那麼宇宙是如何誕生的這個問題也就不用問了，因為人類注定不可能知道。不過現在很多物理學家都在想辦法說明它，這
個挺有意思，是否人就是上帝？或說是知覺退化的上帝?而人始終追求那個他已經退化了的能力。但問題是，要達到這境界，人的力氣要花在對的地方，不能在時間之內用力，而要在時間之外用力（所以那些追問宇宙本源的物理學家注定要失敗）這便是維根斯坦所講的，哲學和科學的界線所在，同時也是道德信仰開始之處：不可說，不可說也。
牟宗三特有意思的是，他強調了儒家成聖的可能性，這個可能性落在時間之外，也就是說，一切科學認識都不能幫助你跨越這道坎，只有能超越時間之外的知覺才有可能，它屬於不可說的領域，是一個"踐行"的領域----道德與信仰！！！雖然在時間之內的邏輯和科學知識達不到此一境界，但實踐可以。
道德和信仰的踐行可以使我們永恆：
儒家講立德立言立功三不朽，基督教講救贖，其都在時間之外，也在科學和哲學之外，唯其不認知，憑藉無條件的肯定與相信，方能超越時間，道德踐行的當下即成永恆---------只是，這一念之間的跨越，地球上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九九的人也許永遠"做不到"。
成聖成賢之道不僅是人成神之道，也是永恆之道，有意思吧？呵呵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