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覺民與妻訣別書 (白話翻譯文) 動容!

◎清‧林覺民
【林覺民】
林覺民(1887年-1911年),福建省福州市人。字意洞,號抖飛,又號天外生。
林覺民於1902年考入福州全閩大學堂文科;畢業後,考入日本慶應義塾大學文科攻讀哲學;後參加同盟會;1911年,參加同盟會廣州起義,受傷被捕,從容就義。遺體後被安葬在廣州黃花崗,為黃花崗七十二烈士之一。
此為林覺民在廣州之役(1911年3月29日,又稱黃花崗之役,由黃興領導革命志士一百七十餘人進攻兩廣總督府)前三天,寫給其妻的訣別信。



意映卿卿如晤:

吾今以此書與汝永別矣!吾作此書,淚珠和筆墨齊下,不能竟書而欲擱筆!又恐
汝不察吾衷,謂吾忍舍汝而死,謂吾不知汝之不欲吾死也,故遂忍悲為汝言之。

吾至愛汝,即此愛汝一念,使吾勇於就死也。吾自遇汝以來,常願天下有情人都
成眷屬;然遍地腥羶,滿街狼犬,稱心快意,幾家能夠?語云:「仁者老吾老以及人
之老,幼吾幼以及人之幼。」吾充吾愛汝之心,助天下人愛其所愛,所以敢先汝而死
,不顧汝也。汝體吾此心,於啼泣之餘,亦以天下人為念,當亦樂犧牲吾身與汝身之
福利,為天下人謀永福也。汝其勿悲!

汝憶否?四、五年前某夕,吾嘗語曰:「與其使我先死也,無寧汝先吾而死。」
汝初聞言而怒;後經吾婉解,雖不謂吾言為是,而亦無辭相答。吾之意,蓋謂以汝之
弱,必不能禁失吾之悲。吾先死,留苦與汝,吾心不忍,故寧請汝先死,吾擔悲也。
嗟夫!誰知吾卒先汝而死乎!

吾真真不能忘汝也。回憶後街之屋,入門穿廊,過前後廳,又三、四折,有小廳
,廳旁一室,為吾與汝雙棲之所。初婚三、四個月,適冬之望日前後,窗外疏梅篩月
影,依稀掩映。吾與汝並肩攜手,低低切切,何事不語?何情不訴?及今思之,空餘
淚痕。又回憶六、七年前,吾之逃家復歸也,汝泣告我:「望今後有遠行,必以見告
,我願隨君行。」吾亦既許汝矣。前十餘日回家,即欲乘便以此行之事語汝;及與汝
對,又不能啟口。且以汝之有身也,更恐不勝悲,故惟日日呼酒買醉。嗟夫!當時余
心之悲,蓋不能以寸管形容之。

吾誠願與汝相守以死。第以今日時勢觀之,天災可以死,盜賊可以死,瓜分之日
可以死,奸官汙吏虐民可以死,吾輩處今日之中國,無時無地不可以死,到那時使吾
眼睜睜看汝死,或使汝眼睜睜看我死,吾能之乎?抑汝能之乎?即可不死,而離散不
相見,徒使兩地眼成穿而骨化石;試問古來幾曾見破鏡重圓?則較死為尤苦也。將奈
之何!今日吾與汝幸雙健,天下之人,不當死而死,與不願離而離者,不可數計;鍾
情如我輩者,能忍之乎?此吾所以敢率性就死,不顧汝也。

吾今死無餘憾,國事成不成,自有同志者在。依新已五歲,轉眼成人,汝其善撫
之,使之肖我。汝腹中之物,吾疑其女也;女必像汝,吾心甚慰。或又是男,則亦教
其以父志為志,則我死後,尚有二意洞在也。甚幸!甚幸!

吾家日後當甚貧;貧無所苦,清靜過日而已。吾今與汝無言矣!吾居九泉之下,
遙聞汝哭聲,當哭相和也。吾平日不信有鬼,今則又望其真有;今人又言心電感應有
道,吾亦望其言是實。則吾之死,吾靈尚依依汝旁也,汝不必以無侶悲!

吾愛汝至。汝幸而偶我,又何不幸而生今日之中國!吾幸而得汝,又何不幸而生
今日之中國,卒不忍獨善其身!嗟夫!紙短情長,所未盡者尚有萬千,汝可以模擬得
之。吾今不能見汝矣!汝不能舍我,其時時於夢中得我乎!一慟!

辛亥三月二十六夜四鼓 意洞手書



白話文:

我今天寫這封信是將要與妳永別了!我在寫這封信時,還是世中一人;妳在看這封信時,我已成陰間一鬼。我寫這封信,淚珠和筆墨一起落下,沒有辦法寫完而想要停筆,但又怕妳不明白我的苦衷,說我忍得捨棄妳而死,說我不知道妳不想要我死,所以忍住悲痛為妳寫信。

我好愛妳,就這愛妳的一念,讓我勇於赴死。我自從遇見妳以來,就常常祝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。然如今到處都可聞到血腥臭惡的氣味,滿街都可見到像凶犬惡狼般的壞人;想要滿足快樂地過活,又有幾個家庭能做得到?而為官者無動於衷繼續過其富裕的生活,我卻無法學到聖人不為情所動的境界。俗語說:有仁愛之心的人,能夠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,幼吾幼以及人之幼」。我將我愛妳的心,幫助天下人愛他們的所愛,所以我敢先妳而死,不眷顧妳。請妳體諒我這份心意,在哀號哭泣之餘,也想想這世上的人們,應該也能歡喜地犧牲妳我自身的福利,為天下的人群謀取永恆的福樂。妳可別難過啊!

還記得嗎?四、五年前的某個夜晚,我曾告訴妳:「與其讓我先死,我寧願妳先我而死。」妳才聽到我說的話,就好生氣;後來經我委婉解釋,雖然妳不認為我說的沒錯,卻也無話可說。我的意思是,以妳的柔弱,必然不能受得了失去我的悲痛;我先死,留著給妳痛苦,我於心不忍,所以寧可請妳先死,讓我來擔負悲痛。唉!誰知道我卻要比妳先死了!

我真的真的不會忘記妳。回憶後街的屋子,進入門內,穿過廊道,經過前後廳堂,又再三、四個轉彎,有一個小廳,廳旁的一間小房是我和妳兩人住的地方。記得才結婚三、四個月,那時是冬天陰曆十五前後,窗外稀疏的梅樹透著月光,忽隱忽現地照映著。我和妳並著肩、挽著手,低著頭說悄悄話,什麼事情不能相語?什麼情話不能傾訴?到今天想起來,只是徒留淚痕罷。又回憶六、七年前,我逃離家又再回來,妳哭著告訴我:「希望你今後若要到遠處去,一定要當面告訴我,我願意隨你而去。」我也與妳承諾了。十幾天前回到家,就想趁機會告訴妳這次要出去的事情;但才看到妳,又開不了口;再說妳又懷有身孕,更怕妳受不了難過,所以只有天天叫酒買醉。唉!當時我內心的悲傷,實在無法用這短短的筆來形容啊!

我真誠地希望和妳相守而死,但以今天的時勢來看,天災降臨可能致死,盜賊逼迫可能致死,分開的日子可能死,奸官汙吏虐待人民也可能死,而我們所處今日的中國,沒有一個時候、沒有一個地方可以避免死亡啊!到那時候讓我眼睜睜地看著妳死,或者讓妳眼睜睜地看著我死,我豈有辦法改變?妳又怎麼有辦法呢?就算可以不死,但兩個人離散無法相見,就是讓兩人兩地望眼成穿、骨化成石,試著問問古往今來有幾對愛人可曾破鏡重圓而再度相守?那比死還要苦吧。

實在是無奈啊!今天我和妳有幸能夠彼此都健全,但看人間,有些人不該死卻死了,不願分離卻分離了,這些人不計其數;像我們這樣鍾情於彼此的,怎麼忍受得了死傷分離的苦楚呢?所以我敢這麼乾脆地赴死,而不眷顧妳。

我今天死無餘憾,因國事成不成,自然有懷著相同抱負的人會去努力;依新現在已經五歲了,轉眼就是大人了,妳要好好地撫養他,讓他像我這樣。妳肚子裡的孩子,我猜想是個女的;女的一定會像妳,我內心真感到安慰。或者又是個男孩,則請妳教導他以父親的志向為志向,那我死了以後,還有兩個意洞在妳身旁,怎不令人高興呢!

我們家以後會很窮,不過貧窮沒有什麼好苦的,只是清貧閒靜地度日罷了。我想對妳說的話已然說盡……我在九泉之下,遠遠地聽到妳在哭的聲音,我也會一起哭的。我平時不相信有鬼,但現在又希望真的有這麼一回事。現代人不是說心電感應嗎?我也希望這種說法是真的;這樣我死了以後,我的靈魂還能夠常常陪伴著妳,妳也不必因為沒有伴侶而悲傷啊!

(我平生從來沒有把自己的志願告訴妳,是我的不對;但告訴妳又怕妳天天為我擔憂。我犧牲生命,百死不辭,而讓妳擔憂,實在不是我所想要的啊。)

我好愛妳,所以怕為妳做得不夠;妳有緣嫁給我,卻又不幸地生值於今天的中國;我有幸娶得妳,又怎麼不幸地生在今天的中國?終究又不能只顧著自己好!

唉!紙短情長,還沒有說完的話語有萬萬千千,妳應該可以推想得知。我現在不能去看妳,我知道妳會捨不得我,到時候又會在夢中常常看到我!哀痛!

辛亥三月二十六夜四鼓意洞手書

<文轉PDF 「I」八卦>
我印象中中學有讀過,但當時沒啥感覺
但最近我從電視中華民國建國100年的廣告看到此文感動異常
於是到google把全文找出再讀一次
才發現他對他妻子的愛,對國家的愛都是何等的偉大呀

andyleung wrote:
我印象中中學有讀過,...(恕刪)

是很令人動容。

不過我擔心等等有人看到中國兩個字就開始起乩。

一定要配溫開水 wrote:
是很令人動容。不過我...(恕刪)


難不成有台灣版的嗎?
好久沒有人把牛皮吹的這樣清新脫俗了
+1. 國中讀的時候沒有感覺,100年的廣告讓我起了興趣重讀一次,林先生真的寫的很好.
真的欽佩百年前的這些英雄好漢.誰沒家,誰沒有妻,但這些先烈做人之不敢,拋棄了人所欽羨的美滿家庭.
要知道,大凡以往搞革命鬧事的,多有些悲慘身世或不幸際遇,但329的這些烈士恐怕多為一時俊傑喔.至少是文采很好.
據說他老婆是文盲勒,真懷疑他老婆看得懂嗎???
第以今日時勢觀之,天災可以死,盜賊可以死,瓜分之日
可以死,奸官汙吏虐民可以死,吾輩處今日之中國,無時無地不可以死,

以上大概除了不會被瓜分外,也適用現在的中國啊...

reclaim wrote:
據說他老婆是文盲勒,真懷疑他老婆看得懂嗎???


文盲??誰說的啊?哪來的據說阿....??

陳意映,出身名門,又名芳佩,是螺洲陳若霖的後代,其父陳元凱號陶庵,光緒己醜科(1889)舉人,與末代皇帝溥儀的老師陳寶琛同宗。

1905年,17歲的陳意映與18歲的林覺民成婚

陳意映受其夫影响,帶頭放缠小脚,入陳宝琛夫人創辦的福州女子師範學堂學習,為該校首屆畢業生。

陳意映深明大義,又通文墨,所以婚後夫妻感情和諧。“初婚三四月,適冬之望日前後,窗外疏梅篩月影,依稀掩映,吾與汝並肩攜手,低低切切。何事不語,何情不訴?”林覺民留學日本後,曾寫有一篇記錄兩人繾綣的情感生活的文章《原愛》,文中說:“吾妻性癖好尚,與君絕同,天真浪漫真女子也。”林覺民伕妻的居所是一座二層小樓,叫雙棲樓。樓前植蕉梅,陳意映寄給林覺民的信箋落款常署“雙棲樓主”。林覺民參加革命,陳意映是知道的。平時林覺民去下渡十錦祠福建支部開會,陳意映常在外望風。


凌晨兩點05分,我和我的哲學家羊,靜靜的對望我..絕對懷疑 Eadem mutato resurge

對不起,我落淚了

哭得是我資質愚笨

翻成白話文了我還是不懂他要表達甚麼

也許在那個年代在那個時空背景下比較容易感動人心吧

現在過得太爽完全不曉得要感動甚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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